4.12.07

十年如此過渡

文:何國良博士 香港理工大學社會科學系副教授

真希望這十年是一次「過渡」,一次由一個階段轉變至另一個階段,而中間的「過渡」顯得不重要,可容許我們輕輕地將它遺忘,視這個十年為無關重要的「跑龍套」。可惜,人生沒有幾多個十年,失去了十年的記憶,也沒法明白明天為甚麼會演化成某種狀態;所以,還是要探究這個年頭發生的事。我硬著頭皮不斷追問今天「發死人財」的所謂泛民,為甚麼沒有第二梯隊,沒法子從過去差不多三十年裡沒法培養出一個有信心得香港人支持的黨員,還胆敢順手拈來前殖民地高官擔任「香港良心」成為泛民的代表。一位沒受過群眾運動及民主運動洗禮的前殖民地高官,取代了民主派過去近三十年民主運動累積而來的努力;這種無因由的選擇,給我們一個巨大的問號。陳太,你的政綱是憑空想像出來的?還是當官時想出來的?還是從那裡從那種經驗提煉出來的?畢竟,唯一有趣的,是泛民與民主派終於與中央有共同信念了,因為兩者都相信,管治香港還需依靠前殖民地的殖民高官們!殖民地的臭名,十年前已經擺脫,十年後,陰魂不散。殖民地官員近一百六十年來使用的治港招數,又在後門鬼鬼祟祟走回來。殖民地官爺們一派高高在上,不顧一切的為主子賣力。在他們管治下的人民,難憑任何力量影響他們的處事方法,人民說的話進不了官爺們的耳朵,呼喊聲入不了他們的辦公室。所以,即使那些每天面對社會問題而賣命的社會工作者,說的話瞬間煙消雲散,寫的請願信進不了社會福利署署長的辦公室,署長說不接信就不接信,奈他的何!政制事務司司長林瑞麟在立法會回應議員提問時,提到立法會補選的議員名字,按理要將八位候選人全部唱出,但即使法例規訂的動作,林局長也竟然可以「忘記」唱出陳方安生的名字;司長公然「忘記」法律規管的動作,百姓們只能說句「匪夷所思」。還有的是選擇性檢控司徒華,民間電台不但被拉人封艇,嘉賓司徒華也成罪人;但蔡素玉雖然曾作嘉賓,官爺們的記憶力也消失得快,蔡議員無損玉身。香港就是這樣了,曾特首、葉局長、陳司長,全部成為中央、保皇、泛民等的救星,香港人沒脫民初前時期的遺毒,皆等待一位明君從天而降,替社會、替自己消災解難,大家目睹這些人的處事作風,卻無言感激,全盤接受,對他們的過去也一併遺忘。沒記憶的一代,很可悲;一代人將自己的力量、權力、權利,都送出去了,假手於人,自己天天的勞勞役役,但連影響自己生活的主權也丟棄了。我開始明白,為甚麼每年總有學生在寫文章之前,愛先來問我:「我這個方向正確嗎?」文章沒寫出來,誰知道你最終會寫出甚麼來?或最終你的方向是甚麼?不知文章的內容,誰有能力預測出未來,知道文章的方向正確?然而,十多年的奴化教育,學生們被逼唯老師馬首是瞻,處處要看著分數做學生,學習只能夠戰戰兢兢,一步一驚心。然後,也將自己的判斷力與立論的信心送回權力手上。況且,這十年,教曉了下一代,世道變幻無常,以前香港經濟蒸蒸日上,日子會一天比一天好,但這十年赤裸祼地展示出「花無百日紅」的道理,因此,誰也不敢冒險。為求隱定,絕不要做人家不做的事,書還是跟老師說的照著做,工還是跟老闆說的照著做;多餘的,為求保險,少做少錯,不做為妙。近年最常聽見的一句話:「呢啲嘢我唔係好清楚喎!」任何沒上級指示應該如何處理的事情,一概不敢逾越半步雷池,只會按章工作,不問合理不合理。所以,露胸的就是不雅,理它是希臘神話,抑或是世界名畫;不是香港人來求醫,就要按市價收費,沒錢付賬,就要交高息,再無錢還巨債,公家醫院醫生就有權見死不救,無論病人的配偶是否香港人,無論病人的配偶對香港有多少貢獻,病人來港不夠七年,就不是香港人,官爺們就可按照法律,讓醫生們放棄「醫者父母心」的專業操手。規則愈來愈多,律法愈來愈明確,人心會愈來愈萎縮,人的常性心靈亦像秋風吹落的黃葉,人民只好選擇無可奈何地變成奴才,或者是不知不覺間變成奴才。當香港不斷鼓吹選擇的時候,這未嘗不是一種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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